散文 | 山坳月圆
■吴丽珊
中秋节前一天,我们带着女儿,去老公参加工作的第一站看看,美其名曰“寻根”。那是一所职业学校,建在一个山坳里。
陪同我们前往的,是老公当年的学生孙林,这儿的村委会主任。
30年,一切都变了。曾经狭窄泥泞的乡村小道,变成了宽阔的柏油路;曾经的砖瓦房,变成了漂亮的小楼房、气派的乡间别墅。家家院子,栽花植树,犹如一个个小花园。
拐过一个山坳,孙林指着马路对面说,到了。这一带群山,曾经树木稀少黄土裸露,如今莽莽苍苍、蓊蓊郁郁。
汽车驶进田间土路,约行200米,便看到草木掩映的照壁。
据说,学校前身是宗祠。祠堂不再,照壁成了学校与村庄的界碑。
校园道路,荒草萋萋。
校舍依山而建,中间平地,是操场和花园。我们将车停在树荫里。这里古枫参天,一到秋天,枫叶染霜,学校上空便飘着火样的红云。此时,树叶碧绿,树下,是厚厚的枫球。
老公当年住的房子,在三楼的最西边,我们指给女儿看。孙林给我们拍合影。
一位老人,拿着铁锹走了过来。孙林一边叫他谢校长,一边指着老公介绍:“我老师,职校第一批教员。”
谢校长快步走来,握住老公的手:“我是职校最后一任校长。”这“首”“尾”二人,一见如故,热烈攀谈。
我疑惑:“当年红火的学校,怎么就停办了?”
谢校长叹气:“这里本是读书的好地方,空气好,安静。就因交通不便,老师留不住,学生不愿来。”
停办十多年来,退休的谢校长,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,清点校产,清理杂草。
谢校长带我们参观学校各处,尤其是我心心念念的四株古桂花树。
这是四株双百岁老树,每株都栽在一个跟我家客厅差不多大的花坛里,年年中秋,桂子飘香,不知醉倒多少人。
如今,桂树还在。遒劲的枝干,开枝散叶,郁郁葱葱。也许是今年气温太高,中秋了,桂花还没开。
又有几辆车子驶入,我们驻足观看。车上下来一群中年人,簇拥一位慈眉善目的奶奶。其中一位女子蹦蹦跳跳:“当年的四合院在这里,这里是天井,这里也是天井……”
其他人指指点点,老人含笑点头。
“老师,还记得罚我们洗天井吗?”
“当然记得。你们这群调皮鬼,不好好听课,编顺口溜把李老师气哭了。”人群哄笑。
“顺口溜是孙猴编的。”
“我猜就是,孙凯鬼点子多,你们都叫他孙猴。”
“最调皮的最有出息。遗憾的是他在外地工作,不然把他叫来,他家就在附近。”
“我知道,他是老村委会主任的侄子。那时,因工作关系,我常去老村委会主任家。几十年未见,不知老村委会主任是否安好,真想去看看。”
我看见,孙林在打电话。
也是一群寻根的人,我们走过去和他们聊起来。原来这位奶奶姓戴,是这群人的小学老师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戴老师在这里当了14年校长。
说话间,一辆白色车子驶了进来,驾驶台的车窗大开,一颗头发稀黄的脑袋伴着一只猿猴似的长臂伸出来,大叫“老师”。眼尖的惊呼“孙猴”,蜂拥而上,没等车门全开,就连拖带拽了去。孙林打开副驾车门,下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,“老校长”“老村委会主任”两位老人紧紧握手。
原来,老人是孙林的父亲,孙猴是孙林的堂兄。孙猴刚好从外地回家过节。
荒芜的校园迎来久违的热闹。
孙家人把我们请进了附近的农家乐,说是提前过中秋,来一个这所学校不同时期人的大团圆。
农家乐的院子正对着学校。太阳已经下山,凉风习习,我们将餐桌摆在院子里。
孙林说:“离此不到两公里正在建设一座小镇,将有不少生源,政府正拟恢复这所学校。”
此时,我们发现,学校后面的山坳,一轮明月正在升起,近乎圆满,特别明亮。我们不约而同,对着明月,举起了手中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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